乡村的夏夜
发布时间:
2013-08-09
乡村的夏夜
我爱乡村的夏夜,儿时乡村的夏夜比梦境还令人神往。
晚霞还在西边的天上散锦,呜蝉的鼓噪还在树梢萦绕,紫燕就在小村的房前屋后翻飞了。一丝丝清凉的风,伴着家家户户的屋顶上升起的袅袅炊烟和那赶鸭撵鸡的声响,夜幕渐渐笼罩着小村的四边。夜风像一壶老酒把家前屋后的树木竹林灌得有点微醉,细细树叶摆来摆去,弄出细雨样的沙沙声。
小村夏夜是醉人的,温柔的月光轻轻地洒向田园,给苍绿的西瓜地披上一层轻柔的白纱,顶花的黄瓜、嫩绿的韭菜、红艳艳的西红柿、紫嘟嘟的茄子,丰满的碗豆角,垂挂下来绿如翡翠的条条丝瓜……一畦接着一畦,一菜接着一菜,看不完的风景,变不尽的颜色,家家的小菜园像一幅湿润的水彩画,郁郁葱葱,姹紫嫣红。屋檐下、院子里,“捉纱童子”和“织布娘娘”展开了歌喉。轻风吹过,分外凉爽,农人们一天的疲劳顿觉云消雾散。夏日乡村的晚餐是一天中最惬意的时刻:为求凉快,将餐桌抬到刚洒过井水的院子里,清凉的气息伴着蚊香的甜腻由下到上传至全身,使夏日的烦躁消失殆尽。母亲在菜地里摘几只茄子,掐一堆扁豆或几条黄瓜配成凉拌小菜,鸡窝里掏几个鸡蛋做碗丝瓜蛋汤,有时还罾几网“麦加郎”“鳑皮郎”之类小杂鱼。几碗素菜加和米麦饭酸醋汤,粗茶淡饭但有滋有味。
“萤火虫夜夜红,屁股头挂盏红灯笼,公公挑水黑洞洞,婆婆织布挂盏小灯笼……”轻风如歌,流萤如诗,夏夜是孩子抓萤火虫的好时光。吃完晚饭,小伙伴们汇聚在一起,在乡间小河畔,宅前柳树下,静静守候。带着银光的萤火虫一出现,机灵者会迅速跳出来,抓到它们,握在手里,带着胜利者的欢声,一路快跑。在伙伴们惊羡的目光里,把萤火虫贴在额前,萤光闪闪照亮孩子的眼睛。蛙声四起,此起彼伏,银河中那点点的星光犹如洒在黑毛毯上的粒粒璀璨的钻石,和挂在柳梢上的圆月一起为墨色的夜空描上光晕。忙乎了一整天的人们洗过澡后摇着蒲扇走出家门,叁个一群,五个一伙聚在社场上乘凉白相,互相递过一支烟便打开话匣子,天南海北扯起来。古老神秘的传说,荒诞诱人的故事,粗俗幽默的玩笑,勤劳致富的绝招……无奇不有,无所不包。家长里短,海阔天空。乡下人聊天,总是那么有趣,总是那么过瘾。那些原汁原味、散落在乡邻间的故事,听起来是那样的纯粹、真切而形象。
日出而作,日落而息。对于有着过多苦累过多碎事的乡人们来说,夏夜看一场露天电影,便是劳作之余难得的一种奢侈。因而,乡人们把电影看得至重至极。尤其是预先得知当天晚上将有诸如《铁道游击队》、《少林寺》之类精彩电影放映时,本村的亲戚还会想方设法尽快托人带信给外村的亲戚前来观看。所以,当天晚上,许多人家是亲友盈门,酒菜飘香。那场景,小村里如同过节一般热闹。 看电影最积极的,当然非我们这帮子毛孩子莫属,天快擦黑,银幕还没支起,憋了几天的孩子们便迫不及待地回家搬来条凳、竹椅抢座位,为了防止自家的座位被调换或者被外人搬走,有的孩子干脆守着椅凳,直到大人送来麦面烧饼、菜瓜之类充饥。 有性野顽皮者,还在墙头、树杈占据有利地形,划上“三八”线。 最不安份的,就是那些个正当妙龄的少男少女们,他们不往人堆里扎,只是于僻静处互送秋波,若被人发现,“哟哟”一声起哄。乡间女子本来就含蓄保守,臊得他们便嘻嘻哈哈风一般四散而逃。 看电影最倒霉的是停电,最热闹的也是停电。正在节骨眼上,空然一片漆黑,顿时,唏嘘叹息声,嬉笑玩乐声,呼儿唤母声,卖芦稷人吆喝声、搬凳子、挪椅子、挤腰撞腿摔跟头,场上一阵喧闹嘈杂。记得当时看得最多的《地道战》、《地雷战》和《南征北战》之类战争片。其次是《智取威虎山》、《红灯记》、《沙家浜》等“样板戏”,另外还有朝鲜的《卖花姑娘》,苏联的《列宁在十月》等少量外国影片。每看完一部新电影后,影片中那些悲观离合的凄美爱情,那些枪林弹雨的战争场面,那些古怪离奇的神仙妖魔,那些拳打脚踢的武打决斗,总会让人们津津乐道地说上好几天。
家乡的夏夜,也不只是群星争辉,月下明媚。有时劲风也会摇落满天星斗,乌云也会遮起皎洁月光,整个小村会淹没在一片黑色中。只有远处天边偶尔的闪电给人们带来了丁点希望的火花。随着剧烈的闪电来临,高的低的远的近的都炸响。豆大的雨点开始飘落,紧接着便是倾盆大雨惊心骇目。小村在轰隆隆的雷鸣和哗啦啦的雨声中不断摇曳。这时,母亲就会给我们兄妹几人讲那个不知重复了多少遍的古老传说,这场雷雨是天上王母娘骑着风马,驾着云车回西天的娘家,路过我们这里才下的。风雨过后,“云破月来花弄影”花朵在静静地开,花香在悄悄地飘,又是一番乡村迷人的景象!(龚鹏飞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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